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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菱转而看着李卓璃,又问道:“皇兄,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李卓璃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就在我无意中听到皇伯父和冯太后大吵的那天夜里,我悄悄地潜入冯太后的寝宫,听到了她和冯太尉的谈话,这才知道了这个秘密。如果不是那天我听到了这些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名义上的皇祖母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并且一辈子被冯氏一族掌控!”
“可是,父王被冯太后和冯太尉设计毒害之时,皇祖父尚且在位,先帝还没有继位,而在那之前,皇兄就被冯太后偷偷对换了,冯太后那时候怎么会为了稳固自己儿子的皇位和其母族在朝中的地位,做出这种事呢?”亦菱不解地问道。
李卓璃闻言冷笑一声,随后道:“皇妹,你从未见过冯太后,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早在皇祖父驾崩之前,她就考虑好了每一步!”
“先是同皇祖母争斗,诬陷皇祖母是妖女,然后使劲各种手段逼着皇祖母离开了皇宫,随后开始在齐王府安插自己的人,逐渐取得父王的信任,并开始给父王慢慢下毒,并且在皇祖父尚且在世的时候,在我刚刚出生,而皇伯父还未得到皇位继承权的时候,她就暗中将我和一个死婴对换,让我名正言顺地成为皇伯父的长子,因为她知道她自己的儿子身体羸弱,多年来不曾有一位子嗣,若是她的儿子将来继位,也极有可能一直都得不到子嗣,到时候她用尽手段和心机为她儿子抢来的皇位就危险了,所以她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在她的儿子尚且没有继位的时候,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随后是父王被她成功地毒害而死了,然后皇祖父没过多久也驾崩了。大皇伯父与世无争、庸庸碌碌,自然不能继承皇位。于是皇位顺理成章地就属于了她的儿子,而那时候我作为孝帝的皇长子,也随着入了宫,成为了储君。儿子继位当了皇上,也有了子嗣,她在内把持朝政,她的母族在外权势滔天。那时候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完美了。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我无意中听到了一切。虽然那时我年纪尚幼,却也知道那时候我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就算我将听到的事情都抖出来,也只会为我招来杀身之祸,不可能撼动冯太后的势力半分!”
“这么多年来,我装傻充愣,将自己的杀父仇人当做是亲祖母来对待。终于等到冯太后殡天,而先帝也驾崩了,我顺利地继承了皇位。如今,时机已到,不报仇更待何时?”李卓璃轻声道。眸中却显露出无比坚定的决心!
“皇妹,”李卓璃看着亦菱说道,“今天皇兄对你说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冯太后偷龙转凤,用死婴调换皇子,这件事连冯太尉都不知道。”
“什么?!”亦菱震惊地看着李卓璃。
“不错,冯太尉一直认为我就是他的亲侄孙,他姐姐的亲孙子。”李卓璃不由地冷笑一声。
亦菱震惊地看着皇兄。冯太后究竟是怎样心狠手辣、狠毒可怕的女人?怎样机关算尽、城府颇深的女人?竟然连自己的胞弟都隐瞒得死死的?而且她的胞弟还是她最得力的助手,在朝中和宫中最大的依靠!
“我是齐王之子这件事,冯太后瞒得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目前只有我,我们的母皇,还有皇妹你知道。母皇也是我继位之后,那一年在朔城举办五国盟会时,我秘密地告诉了她此事。”李卓璃又道,“此外,冯太后作为主谋,知道此事,但她已经不在了。皇伯父后来也知道了此事,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别人,如今他也不在了。除了我们母子三人之外,恐怕还有一个人知道此事。”
亦菱抬起眼,目光灼灼,低声道:“那个内应。”
“不错。”李卓璃点了下头道,“既然冯太后将此事瞒得这么彻底,那么替她做这件事的人不会太多,我猜测恐怕只有一个人,即便是还有其他人,也一定都被她利用各种手段除掉了。”
亦菱闻言却不解地蹙起了眉头,“可是,既然她心机如此深重、行事如此谨慎,那她为何不干脆将那个替她办事的内应也除去呢?”
李卓璃淡淡一笑,道:“那个内应,既然能在父王、母皇和齐王府其他所有人的眼皮下,用一个死婴将我换走,而未被任何人察觉和怀疑,那么他在这府内一定不是平常普通的仆侍,他一定深得父王和所有其他人的信任,并且地位很高。冯太后如果将这个人除去,一定会引起父王的警觉,更何况,冯太后还设计要毒死父王,她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我恐怕隐藏在府中,给父王下毒的人和将我偷走的人,就是同一个人!”
亦菱闻言眸光一凛,“皇兄,你说的没错!能亲近父王,赢得父王信任的人并不多,而将皇兄你偷偷换走,和每日暗中给父王下毒这两件事,绝对需要接近父王,并拥有父王绝对的信任,冯太后想在齐王府内安插这样的人,并不容易,所以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做了这两件事。”
“而且,也正如皇兄方才所分析的那样,冯太后绝对不会除掉这个内应,以防引起父王等人的警觉。冯太后留着这个内应,恐怕不止是为了毒害父王,或许还有其他的任务交给了此人。”亦菱神色肃然地分析道,她越说越觉得此事恐怕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就是不知道这个人现在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的话,是否还在齐王府。若是他还活着,还留在齐王府,那么他还能有什么目的呢?谁能料到这齐王府又来了一位新主人?谁能料到这个新主人是我呢?”
李卓璃点点头,“是啊,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我们并不知道内应是谁。是否还在齐王府内,是否还有其他目的。所以,皇妹。”李卓璃看着亦菱,叮嘱道。“今晚的事情,你放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表现出来,以免引起那名内应的察觉,此外,你以后在齐王府一定要倍加小心。不要轻易信任这府内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那些旧仆!”
“嗯。”亦菱看着皇兄,重重地点点头。
李卓璃回身看着齐王的牌位,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父王,待我们除掉冯太尉,铲除冯家,为您报仇!”
送走了李卓璃,亦菱又独自在空无一人的祠堂内坐了许久。末了,她起身,取了三束香,点燃后,跪在牌位前。恭恭敬敬地祭拜了一番。
她看着面前的牌位,眼中盈满了泪水。她一直以为她的父王还活着,就陪在母皇身边,纵使她幼时的养父——翳国武帝赵臻和养母——月妃姚宛月都已经离世,她一想到就会感到哀痛悲伤,但她再一想到自己的生父生母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心里多多少少会感到有些安慰,没成想,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陪伴在母皇身边的那个男子,并不是齐王李浚,并不是他的父王。
亦菱跪在地上,看着供桌上孤零零的牌位,内心充满了哀伤和遗憾,她竟然同生父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她的生父齐王李浚竟然在她出生之前就被冯太后和冯太尉设计毒死了!这种无限的哀伤和遗憾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恨意!都说世间之仇,莫过于国恨家仇,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亦菱恨赵子允,从未把赵子允当做兄长,就是因为赵子允弑父篡位,杀了她的养父赵臻!如今,亦菱对“杀父之仇”有了更深的理解。原来,就算没有见过她的生父,就算不曾同生父相处生活过一天,这种血脉的羁绊和血缘的牵连也可以如此强烈!
如果冯太后和冯太尉没有对父王下毒手,那么或许她今日就能见到父王了……今天,皇兄和她,同他们的父王天人永隔,罪魁祸首就是冯太后和冯太尉!她怎么能不恨?
冯太后不在了,但是冯太尉还在,冯家还在,还有栗家。他们如今仍旧妄图操控皇兄,除掉自己,捍卫世家在朝中的地位。
亦菱冷笑一声。简直是狼子野心,痴心妄想!只要她还在江国,就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冯栗,好景不长了!
亦菱站起身,最后肃穆地注视了牌位片刻,方才转身离开祠堂。
不料,走到院子中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亦菱脚下先是顿了一下,随后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才加快脚步,向白衣人走去,到最后,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奔到了他的身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容卿,你都听到了?你都听到了对不对?”亦菱扬起脸,看着男子俊雅的面容。
容卿脸上的神情也带着淡淡的感伤,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亦菱脸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她哭着道:“我的父王已经不在了!我都没有见过他!”她又扬起脸,看着容卿,问道,“可是,那位陪在我母皇身边的男子是谁?他究竟是谁?”
亦菱似乎是在问容卿,又似乎是在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问苍天。但是,无论是容卿,还是她自己,还是苍天,都不可能给她一个回答。
容卿眸中似有哀伤,他缓缓地抬起手臂,蝶翼一般的白色广袖轻柔地垂下,下一刻,他已经轻轻地将亦菱揽入了怀中。
洁白的广袖如同被子一般遮盖住了亦菱的身躯,好像要将她完全地保护起来,不受风吹日晒雨淋,不受到一丝一毫的来自外界的伤害。
庭院另一边的角落里,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默然离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