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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天虽尚未到大冷之时,却已是颇有些寒意了,对于年轻人来说,这点寒意或许算不得甚事儿,然则对于金春秋这等年岁的老者来说,却已有些难耐了的,哪怕此际书房里已燃上了一个硕大的火盆子,可金春秋依旧穿上了厚实的皮袍,生生将整个人裹得跟只粽子似的,兀自嫌不够,甚至连户都关得严死,如此一来,书房里的空气自然也就够呛得紧了些,内里满是腐朽之秽气,愣是冲得刚走进了书房的萧如义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一掌劈开户,没好气地瞪了金春秋一眼,张口似欲骂娘,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有骂出声来,只是恼火万分地跺了下脚,铁青着脸,搬了个锦墩子,闷闷不乐地坐到了边。
“殿下,可是朝议上出了意外么?”金春秋看了看神『色』明显不对劲的萧如义,而后将目光投到了随后走进了书房的萧如涛身上,长长的寿眉抖了抖,试探地问道。
“嗯。”萧如涛面『色』虽平静依旧,可眼神里却透着几分的疲惫之意,也没多做解释,轻吭了一声,叹了口气,走到几子后头,跪坐了下来。
“『奶』『奶』个熊的,小六那混球一准是跟小九勾搭好了,一对混账东西,狗日的,狼狈为『奸』的王八蛋,该杀!”[
萧如涛没多言,萧如义却是暴跳了起来,直着脖子狂吼『乱』骂了开来,污言秽语不停地往外狂喷,哪还有半点亲王的尊严,简直就是一街头叫骂的泼『妇』耳。
金春秋绝对算得上当世的智者之一,这一听萧如义满嘴的垃圾话,立马就已猜出了朝议上出现的状况,然则,为了慎重起见,金春秋并没有立刻发表看法,而是面『色』凝重地看着萧如涛道:“殿下,兹体事大,还请殿下将实情告知老朽,也好从容谋划一番。”
“金老所言甚是,事情还得从头说起……”萧如涛自是不会拒绝金春秋的要求,这便将朝议上所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末了,长叹了口气道:“姜望舒竟会当庭反水,是本王大意了,这倒也就罢了,可小六那厮居然帮着太子说话,却是本王万万未曾料到的事情,再者,那林老太师竟也力挺小六,实是意外中的意外,如今这个局面下,怕是棘手了。”
“唔,原来如此。”金春秋听完了萧如涛的情况介绍,并没有多说些甚子,只是点了点头,默默地沉思着,一双混浊的老眼中不时地有光芒在闪现。
“二哥,这有甚好商议的,父皇既然已将此案交三司会审,那就审好了,小弟就不信那梁思翼敢徇私枉法,待得案子明了,看太子如何逃得过去,倒是那姜望舒饶不得,敢跟我等兄弟耍诈,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不杀一儆百,谁还会将你我兄弟放在眼中!”萧如义今日在朝议上吃了个大亏,一想起姜望舒的当庭反水,气便不打一处来,眼冒凶光地咒骂着,杀气腾腾地打算先拿姜望舒开刀了。
“四弟休得妄言!”萧如义虽也对姜望舒的反水恼火非常,可却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并不打算在拱倒太子之前多生事端,这便没好气地横了萧如义一眼,呵斥了一句道。
“哼,此事二哥可以不管,小弟却不能不做,若不然,岂不叫人轻看了去!”萧如义正在火头上,自是不愿听萧如涛的呵斥,瞪着眼,反驳道。
“你……”萧如涛没想到萧如义居然跟自己顶起了嘴来,登时便怒从心起,面『色』一沉,便要发火。
“二位殿下且慢争执,容老朽『插』句话。”眼瞅着哥俩个因着这么点小事要起争执,金春秋忙『插』将进去,打了个圆场道:“姜望舒不过一区区七品官而已,不值得两位殿下重视如此,唔,依老朽判断,此事恐非苦肉计,十有八九是受人胁迫所致,若非出自燕、宁二王的手笔,那只怕是……”
金春秋话虽没说完整,可萧如涛兄弟俩却全都会意了过来,各自互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的惧意——为了准备此番朝议,萧如涛兄弟俩可是动用了全部的实力,燕、宁二王所有明面上的力量都在兄弟俩的监视之中,据内线传回来的消息,这哥俩个都不曾有旁的异动,如此一来,能瞒得过哥俩个的耳目,而且有心要保太子的势力可就不多了,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一人,那便是王皇后,如此说来,当初从宫里传出的王皇后与萧畏发生激烈冲突的消息便是个圈套,敢情是王皇后与萧畏合起来演的一场戏而已,这两方一联手,再加上一个态度暧昧不清的宁王,就实力而言,哥俩个已取胜的绝对把握。
“金老,依您看来,而今这等局面下,小王当如何应对为妥?”萧如涛到底是沉稳之辈,虽震惊于金春秋的判断,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面『色』凝重地看着金春秋,试探着出言问道。
“而今这等局面看似复杂,其实不然,依老朽看来,陛下废黜太子的决心依旧未变,论何人敢于阻拦,皆是螳臂当车,必将自取灭亡,这一条老朽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至于能入青宫者,依旧只有二爷与宁王而已,陛下之所以不即刻废储,不过是为了再对二位殿下做一考察耳,理由么,也很简单,如今我朝对外节节胜利,明面上形势一片大好,实则外患未除,内忧纷起,陛下年已过了鼎盛之期,势必要选取一能治『乱』之明君,以保我大胤皇朝万世之基业,从此意义上来说,能成大事者,必是心『性』坚韧之辈,老朽遍观诸王,唯二爷与宁王稍有可能,眼下局势虽混沌,然二爷已有先手之利也,却也须多虑。”金春秋人老成精,早就将齐、蜀二王的微小变化看在了眼中,却也不点破,而是畅畅而谈地分析着大势,为萧如涛打着气。
“先手之利?此话怎讲?”听完了金春秋的分析,萧如涛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然则却尚有些子疑虑,这便紧赶着追问了一句道。
“所谓治『乱』之君,隐忍之心『性』固然重要,可杀伐果决却是必不可少,先帝在时,诸王纷争,而今上却笑到了最后,何也?论文,今上不如当年之明王,论武,亦远不及项王之强横天下,终究能成大事者,不外上述二条耳,而今陛下出题,考的便是诸王的应对之道,殿下能果敢出手,就已占了先机,至于宁王么,此番作为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而后浑水而『摸』鱼罢了,其算计虽好,却落了下乘,殊不知一切尽在今上之掌握中也,一味隐忍而动手之决心,并不符今上选材之道,故曰,殿下已握先机矣!”金春秋自得地一笑,款款地将分析道了出来。
“金老高论,小王茅塞顿开矣,只是如今形势尤为复杂,还请金老为小王好生谋划一番,后续之手尾当何如之?”萧如涛略显几分激动之『色』地鼓了下掌,嘘唏了几句。
“殿下问得好,而今皇后娘娘与燕王殿下联手之势已成,再算上项王府暗中之势力,其势非小,力敌虽可,然智者不为也,况宁王尚在暗中窥视,实是大意不得,然,事也不是不可为,老朽思虑再三,得三策矣,可供殿下择一而为之。”金春秋笑了笑,一派胸有成竹状地说道。
“哦?愿闻其详。”萧如涛怕的便是没有法子应对,此时听金春秋说有三策可供挑选,兴致立马就高涨了起来,拱手为礼地追问道。
“而今陈浩然一案尤在审中,虽有十日之限,然老朽以为恐难按时审结,迁延难免,殿下可设法先破皇后娘娘与燕王殿下的联手之势,而后谋定其余,依老朽看来,此事并不难,如今年关将近,只消殿下寻机上本,举燕王殿下前去川中劳军,当可将燕王殿下支开,一旦如此,殿下自可以雷霆万钧之势压住皇后娘娘之异动,力促案件之审结,此乃上策,只是所需时日较长,非一日可奏功;其二,殿下如今既已出了手,那便再接再厉,只是力度却不宜过大,虚张声势可也,时日一久,坐视之宁王自是再法沉着不动,若其一出手,势必引得太子一方发动反击,到那时,形势必大『乱』,殿下自可乘机渔利也,此为驱虎吞狼之策也,只是其中之度实难把握,时机稍纵即逝,恐于殿下大业有碍;至于其三,老朽,唔,老朽也甚把握矣。”金春秋说了头两策之后,眉头一皱,住口不说了,言语间对此策似不太首肯。
“其三又是如何?”萧如涛细细地将前两策琢磨了一番之后,并没有立马表态,而是追问起第三策来了。[
“这……”金春秋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也罢,此策实是弄险,或是大胜,或是大败,老朽亦不敢断言结果,唯殿下自择便是了,此乃博浪一击耳,一旦开始,回头亦难也,当如是……”
“啊,这……”听完了金春秋所言的第三策,萧如涛登时便愣住了,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起来,整个人宛若就此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