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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晟和赵虹玉的婚期定在了十二月二日。
双方私底下已经商定好的,王氏替方晟保的媒。
方晟从小就是孤儿,没有家族亲属,师门同宗多年前因为江湖恩怨早就冰消瓦解,如今除了阿青,就再无家属亲友。
赵喜文一家,对方晟非常满意,年龄相差不大,长相方正硬朗,一身武艺既能傍身又能挣钱养家,人口简单,离家又近,两人成亲后,虹玉能继续在胡家帮忙,方晟简直是不能再好的选择。
老两口恨不得立刻让两人完婚,才能放下心中的大石。
方晟正坐在廊檐下,专注而认真的削着手里的木料。
这是一小块小叶紫檀,他特意让阿青,去鲁木匠那里寻来的。
他体内的毒,一年前已完全排除,手脚上的旧伤也好了五成,走路出力都已无碍,只是相比鼎盛的时期,没有那么灵活有力。
但是,他已经非常知足了。
连章大夫都感叹,他中的毒是罕见霸道的种类,很少有人能完全排除,方晟的特例,让他很感兴趣,可他一遍遍的诊脉,一次次的观察,还是没能弄清原因,只能大叹,方晟的幸运。
章大夫都搞不清楚缘由,方晟自然也不会深究。
他只肯定一点,并非他用内力排除的。
要是内力能排清毒素,当初他就不会弄得那般凄惨了。
不过,他在望林村待了三年,发现这个村子真有些奇特,特别是胡家。
基本没看见有人头疼脑热状态不好的时候。
他们这些人刚来的时候,多是面黄肌瘦,萎靡不振的状态,到胡家生活不久,精神和身体状态就一日好过一日。
他和阿青就不用说了。
杨秀才一家,在城隍庙里居住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的生病吃药,杨秀才好不容易攒的钱银,全都填进了汤药费里。
可是,自从来了望林村,他们一家三口,竟是从未因病请过大夫,前一个月请过一次大夫,却是因为秀才娘子胃口不佳略有不适,诊脉后才发现,原来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杨秀才高兴之余,又担心起他娘子的身体,秀才娘子从小就有心悸的毛病,第一次生阿云的时候,就差点香消玉损,大夫曾说过,她不适宜再有身孕。
杨秀才特地带了他娘子去镇上的福安堂诊脉,坐诊的大夫却说,秀才娘子心悸的问题好转不少,小心休养,应该问题不大。
这三年的时间里,杨秀才一家并未离开过望林村,秀才娘子也没有特意为了心悸的毛病喝过汤药,那么,病是自己好的么?
方晟却是不信的,所以的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这其间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还有那凌显祖孙三人,刚来的时候,都是瘦骨嶙峋,精神极差的样子,凌老先生还有几分精气神撑着,那两孩子却有些呆滞木讷,想是在那等环境下,被打磨得失了生气。
可如今,老先生每日精神矍铄,给胡家男子上课时,声音清亮,气息稳定,一听就能感受到他旺盛的精力。
男孩凌希和女孩潘雪兰,都一改刚来时的畏缩胆怯,双眸有神精力旺盛,举止端庄行之有度。
改变之大,令人啧舌。
不可否认,这其中,胡家的各种肉食起了比较重要的作用。
隔三差五的,不是鹿肉就是羊肉,各种骨头汤不费柴似的天天熬制,他们这三家依附于胡家的两旁,几乎每天跟着吃肉喝汤。
更别提,到了入冬时节,胡家开始腌制腊味,经常每天宰杀三四头猪的分量,那些剩下的猪骨头、猪下水、猪皮、猪板油,简直多到堆成小山的程度。
分发到他们屋里的自然也就多,吃到他们都有些谈猪变色。
后来,胡家实在消耗不了那么多,这才让胡老太太在老宅门口支起个小摊,以低于集市的价格,便宜卖给村里的村民。
总之,他们如今身体健壮,精神焕发,与胡家离不开关系。
只不过,方晟觉得,除开胡家伙食好的原因,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因素,才会使他们的身体一直朝好的方向改变。
可是,这因素,方晟一直没有找到。
手中的如意发簪已渐渐有型,他内心被一股柔情所包围。
赵虹玉的出现,让他单调乏味的人生,有了别样的光彩。
温润如水的女人,一颦一笑都能让他感受到世间的美好。
第一次,他有了想要成家的念头。
不在乎她的过往,更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知道,这个女人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他愿余生不再漂泊,为了她停留这小小的山村。
两家的结亲,在望林村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有那诚心恭喜道贺的,也有那泛酸吃味的。
无非就是赵虹玉和离的身份,却能再嫁未曾婚配的方师父,两人不般配之类的话。
这些都影响不了两家决定。
合了八字,选了日子,送定、纳吉,双方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潘氏这些天的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走起路来都特别轻快。
正好,秀才娘子被诊出了身孕,下午的习字课程就得停下一段时间。
潘氏趁机拉着赵虹玉去镇上买了几个颜色鲜艳的尺头。
她家闺女年纪轻轻就天天穿着老气横秋的深色衣裳,她这做娘的,心里甭提多难受了,现在好了,可以正大光明的穿上颜色鲜艳剪裁漂亮的新衣了。
王氏更是大气,直接送了好几块上等的细棉尺头,其中一块,正红色带暗花的细棉,刚好可以给赵虹玉做一身新嫁衣。
“虹玉,你手巧,得了空闲,先把新嫁衣赶出来,你胡婶子送的这块料子颜色真真好,做出的嫁衣,一定好看,娘给你做回门穿的新衣,等忙了嫁衣,还得给方师父那边做衣裳鞋袜,时间可赶得很呢。”潘氏一边忙,一边跟闺女絮叨着。
赵虹玉脸红得快赶着手里的红布料了。
“娘,这一个多月先紧着妹妹的新衣裳和被褥床套,别的都暂时放着。”丁氏在一旁帮着裁剪,她今天不当值,可以帮着多赶些活。
“对、对,还有被套枕套,哎呦,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是有点紧张了,不过,娘高兴,通宵赶制都觉得心里美,我家闺女总算熬出头了。”潘氏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娘~”赵虹玉立刻跟着红了眼眶。
“哎呀,娘,你可别惹妹妹哭了,咱们时间都赶不急了,可不兴费功夫哭了。”丁氏忙劝着娘俩。
潘氏听了,忙敛了心神,“对,娘是高兴过头了,虹玉,咱不哭,这是喜事,得笑着。”
“嗯!”赵虹玉重重地点了头。
在村民们对赵虹玉的婚事议论纷纷的时候,赵二麻子在人群后阴沉着脸。
他这几年一直在外闯荡,开始跟着行商做些南货北卖的生意,低买高卖的收益,让他尝到了挣钱的滋味,跟着行商,既做保镖又跟着进货,挣钱的时候多,亏损的时候少,所以,攒了不少钱银。
赵二麻子在外奔波久了,见惯了各种场面各色人群,反倒越发的体会到,赵虹玉那种温婉贤良宜家宜室的女子,是有多难得。
他两个月前回过村里一次,记得当时,赵家并没有想让赵虹玉再嫁的风声,怎么才过了短短两个月,婚事就定下了。
原想着,今年攒了不少钱银,回村里把自家修缮扩建一番,倒腾出个样子,再请媒人去赵家提亲试试。
现在,所有都化为了泡沫。
赵二麻子脚步沉重的往村头走。
方晟,他见过几次,长着一张硬挺的脸,神情疏漠,眼神锐利,有着习武之人的孤独与高傲。
没想到,他会看上赵虹玉。
赵二麻子在外闯荡,见过不少身手不凡的江湖人士,他们对不会武艺的普通老百姓多是眼高于顶的,自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心里。
方晟,看着也与他们类似,可他为什么会娶一个和离的妇人呢?以他的条件,即使要娶十五六岁漂亮的小姑娘,一样有大把的女孩愿意嫁给他。
赵虹玉虽然长得也不差,可毕竟有个尴尬的身份,他不在乎么?
赵二麻子想着走着,脚步不由自主的停在了武学的门口。
大门半掩着,从缝隙中可以看到,里面有十个左右的孩子正拿着木剑,分组练习对打。
方晟笔直立在一旁,双眸有神的看着孩子们的一招一式。
“嘿~”
“哈~”
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回响在院子中间。
“啊~”一个孩子突然尖叫了一声。
他道力没掌握好,手里的木剑笔直的朝院子里的另一个孩子飞去,眼看就要砸到那个孩子。
方晟身形一闪,稳稳地握住了木剑。
“兵器都握不住,看来还是练得少了,赵小磊,扎一炷香马步。”
“是,方师父。”
孩子站直身子,红着眼眶自觉的去院墙边扎起了马步。
方晟的锐利的眼光扫过院门。
赵二麻子身子一僵,有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他吓得赶紧后退几步,那种冷意才慢慢消失。
真是厉害呀,刚才闪身握剑的动作,他都没看清,明明有一段距离,竟然这么快速的就握住了木剑。
他刚才看过来那冷冷的一眼,就让人心生惧怕,果然是个武林高手呀。
赵二麻子脸色有些黯然。